犀牛

一个略微平淡,两个人重新找到对方的故事

(非典型破镜重圆  有一定私设ooc 现实向 全文1w3


01

犀牛总是沉默着,不声不响的,像块巨石静静蛰伏在一边,却总能瞄准猎物后快速出击。

 

龚子棋坐在越野车驾驶座上,眯着眼睛缓缓喷出一个烟圈,看到好友意欲下车近距离观赏远处的犀牛时皱了皱眉,出声阻止:“你别看它行动缓慢,靠近了它会瞬间冲过来的。”这是野生动物园,周围也没太多坚硬的护栏,一行人坐在越野车上远远地看那些恣意潇洒的动物,仿佛他们才是被囚禁于笼中的观赏物。友人嘟囔着坐回了位子,继而摆弄相机拍摄,龚子棋则陷入了沉思。他未经大脑边说出的那句话那么耳熟,炎热的夏风拍打着他的鬓角,他轻而易举地抓取了蒙尘的那段独家记忆,那个稚嫩的声音对他说:“别去,快回来,犀牛跑步速度很快的!”声音的主人他曾经很熟悉,只是曾经也忘了告诉他,他们那么早就相遇了。蔡程昱。


02


蔡程昱很苦恼。他第一次来英国,适应这边的生活习惯还需要一段时间。最近的工作安排是到爱丁堡参加国际艺术节,对于表演的任务他并不感到紧张,毕竟这几年大大小小的舞台都站上去过了,但他对自己能否独身在这里生活一个月并不自信。他一直是个恋家的人,一旦结束工作便回宿州,更多的是回上海,那个他称之为第二个“家”的地方。到了英国,他极度怀疑自己会因为无法自理饮食而瘦十斤。幸好张超过几天就来陪我了,蔡程昱默念,先熬过这几天再说。张超同他一个工作任务,却因签证出了问题得滞留一两天才到。蔡程昱尽管人生地不熟,但也扒拉着手机里的Google地图往离家最近的一家Tesco走去。

 

他吃不惯这里夹着香菜的三明治,便按照之前贾凡的指示,买了些土豆,半成品肉类,西蓝花,还有大盒装的牛角面包和大瓶牛奶。这边的牛奶真便宜得像不要钱一样,蔡程昱想着笑了起来,他也不再是那个只偏爱可乐的少年了。年纪大了,他总是这样自我调侃。回到住处用小锅炖煮蔬菜,煎一块牛排,一顿饭便解决了。收拾完已将近晚上9点了,爱丁堡的天色仍是下午时分,这里的天总要到10点后才黑。他感到疲倦,早早地躺在床上,看着外面一点点灭下去的天光,却又辗转反侧。

 

在国外一人真是不容易,他默念,你当时也很辛苦吧,没有人分担忧愁和孤独。

 

他还是忘不了龚子棋。

 

出国前些天和张超小聚,喝了点酒,他如今不再是那个一杯倒了,虽然不敢自夸酒量,也能小酌几杯。张超有些醉了,拍着他的肩说:“四年了,蔡蔡,人家女朋友都可能换一茬了,你还念念不忘..."是啊,真没出息,他还是没法忘掉那个人,也许是不甘心他们结束得悄无声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都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无意识地眨眨眼,张口想说超你喝醉了,脑内却不自觉地播放一遍他和龚子棋的过去,有些片段之前留下欢乐而如今硌得生疼,以前被他刻意藏在角落现在由不得他躲避。他喃喃道,超,我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和他会分开了。

 

03

 

龚子棋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次假期,他在美国NYU读研时期的朋友邀请他观看他们自发组合的阿卡贝拉乐队巡演,顺便请他也唱几首歌,他们笑着揶揄。龚子棋挑眉,不就成了他们免费劳动力了。嘴上这么说,倒也陪他们一起去过了欧洲几个城市,这一站是爱尔兰。他也想过回国,但发觉这么几年都在国外折腾,国内还保持联系的好友也寥寥无几。先在国外度过这个假期吧,之后便是要回国拍戏了,也见不到这些陪伴他度过这几年的友人了,他不禁叹了口气。他对这边的环境倒很适应,尤其是这些天爱丁堡到处都充斥着音乐节的欢乐氛围,街头艺人随处可见。

 

漫步于王子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内心的孤寂无力感也消退了几分。友人在前面招呼他赶紧跟上,他点点头收回思绪,一行人进了一处小剧院。他朋友的阿卡贝拉乐队即将在这边的音乐节演出几次,他也“沾光”在安可后唱首歌,满足下他的“歌瘾”,这是他同学的戏称。其他人在后台忙着和剧场负责人沟通交接事宜,或是忙着换衣服,他乐得清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人来人往。突然瞥见了一个亚洲面孔,却在第二秒怔住了,那人正好结束了和一个工作人员的谈话,低头整理弄皱了的衣角。龚子棋犹豫了会,忍不住出声:“蔡..." 

 

蔡程昱闻声抬头,也是一愣。要是能预知在异国他乡还能遇到龚子棋这么小的概率,他就不会选在这个下午到剧院先来和负责人交接事宜了,至少,也等到张超来,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他面上却不显分毫,抿了抿嘴笑了:"子棋,好久不见。"

 

真的是太久不见了,四年了。他们的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不知是哪一年春节时互发的冷冰冰的新年祝福,不会有任何表情包,也不会有任何寒暄,并没有彼此拉黑,但胜似进了对方微信的黑名单。他们的朋友圈似乎早就是两个世界了,本不该如此的,他们原来都是上音的。朋友的评论也泾渭分明,似乎分为了两个阵营,同学聚会和声入人心成员的聚会也要么是蔡程昱有事缺席,要么是龚子棋没回国。他们都在沉默地逃避,默契地遵守着一条心知肚明的界限,避开所有可能的见面,这次偶遇却是始料未及的。龚子棋看着蔡程昱仍带着少年气息的脸庞,岁月似乎没带走他太多锋芒。柔顺耷拉在脑门上的头发有几根翘起,简单的银框眼镜,黑色棒球服,浅色牛仔裤,他一贯的穿搭,这么些年了还是没变。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黑T恤,黑牛仔裤,哦还有扣在头上那顶棒球帽,五十步笑百步,我们都一样。

 

他们站在一起,望着后台忙乱的人群,像是在旁观另一个世界。龚子棋轻咳了一声,打破有些尴尬的沉默:“蔡...蔡程昱,这几年过得还好吗?”说完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谁都没想过会以如此狗血连续剧的台词来正式开启这次重逢。

 

蔡程昱记起高中时期曾读过拜伦的一句诗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他不由得分神,这句诗用在现在这个情景是十分合适了。蔡程昱恢复了点阳光欢快,这是他一贯的面具:“挺好。留本校读研了之后签了大剧院,一直有歌剧的演出,或者几场晚会和巡演,相对不是特别累。你呢?”龚子棋连忙接住话头:“我研究生毕业了后就在美国那边接一些剧,偶尔排练一两部音乐剧,也一直在做hiphop的音乐..." 蔡程昱点点头,“挺不错的啊,子棋,我一直知道你会坚持音乐的。”他语气中带着令人信服的真诚,龚子棋知道这并不是客套,正想道谢,蔡程昱却突然抬起眼睛望向他,认真地说,“子棋,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辛苦你了。”龚子棋愣住了,他继续道:“说真的,子棋,在国外不容易。”

 

他晶亮的眼睛一扫疲惫,闪动着龚子棋从未见过的东西,却被来人打断。这场演出就要开始了,负责人邀请蔡程昱观看,正好观众席尚有余位,再加上可以试听下剧场的音响设备效果,他并没有推辞。龚子棋的朋友也来招呼他,告诉他乐队准备上台演出,他下有意识地挽留蔡程昱:“蔡,这场是我朋友的乐队演出,等结束了在后台等我一下,一起吃个饭吧。”朋友们听到了“蔡”的发音,笑着揽住龚子棋肩膀,向蔡程昱打招呼,挤眉弄眼道:“Cai, I know you! You must be Russell's special friend! He mentioned thousands of times,huh?" 龚子棋一惊,胳膊肘立刻招呼过去,目光却偷偷瞟向蔡程昱,意欲看到他的反应。蔡程昱露出白牙笑了笑,向他们致意, 然后说:“好,我会等你。”便转向舞台下边的观众席了。

 

龚子棋眼神锁定他,一直看到他在哪里入座才收回目光,朋友打趣他,他也没在意,恍惚地想着,蔡程昱刚才没有反驳,蔡程昱担心他了,蔡程昱比之前清瘦了不少,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蔡程昱说的工作轻松是不是骗他的,明明看上去那么累,蔡程昱有没有再恋爱,手指上没有戒指应该不是,蔡程昱... 他脱力般的跌回座位,心中一直压抑不住的思念在见到对方后止不住地疯狂蔓延,他还是想参与他的生活,他不甘心之前就那样结束。可是蔡蔡,你愿意吗。

 

蔡程昱坐在观众席中,听着阿卡贝拉乐队热烈欢乐的和声,心中一半是懊悔一半是迷茫。怎么这个时候遇上龚子棋了啊,没有任何准备...虽然他也没法准备什么。他并非不知道龚子棋的大致状况,相熟的朋友们在聚会时有提及过,私下里他也会用小号搜索他的动态,或是反复扒拉他的朋友圈,从只言片语中试图分析出什么。张超曾评价:“你这是变态。”他试图纠正张超用词的准确性,却内心也不齿自己的这类行为,尽管之后还是照常做,只是频率在渐渐降低。

 

他很忙,他确实刚撒了个小谎,他并没有人们推想的那样轻松。一名歌剧演员在职业生涯前几年少不了反复打磨,与此同时他还一直肩负着推广美声的重担,该跑的演出一场也没落下,平时除了在不同舞台间奔波,就是在睡觉养嗓子。他宣称自己挺喜欢这种自认为“老年人”的生活方式,枸杞保温杯样样不差,早睡早起,不会像20岁时那般热爱上网冲浪,实际上是用忙碌来逃避思考。人总是在闲的时候容易想多,这俗话是对的。蔡程昱在别人眼中都是勇敢一往直前的小狮子,粉丝总爱把他比作格兰芬多院的,他心里明白,自己顶多是个拉文克劳罢了。哪有那么勇敢,遇到了感情上的事情明明是畏首畏尾,和龚子棋乱乱糟糟的那段经历自己也分辨不清,无疾而终,又放不下忘不掉。他都不记得自己刚对龚子棋说了什么来着,哦,我等你。上次说还是五年前了吧。


04

 

所谓浪漫,就是没有后来。         ——八月长安

 

人们都说他们性格迥异,其实他们是同类人。

 

蔡程昱很喜欢上海,这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他在上海遇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来到上海追梦,疲惫时在上海栖息。他热爱汾阳路这个小地方,除了每年夏天的热浪袭击。军训时他总是忘记涂防晒霜,或是说“刻意”忘记,毕竟他认为那玩意黏黏糊糊,是女孩子的专属。于是,他便顶着被晒红了的脸度过了炎热而令人难以忍受的军训。休息间隙是惟一的轻松时刻了,所有人都闲不住,开始互相搭话,交换联系方式。上音不大,几个系的方阵都一起训练。于是声歌系的,音乐剧系的,音乐管理系的都乱成一团互扫二维码。蔡程昱被晒得昏昏沉沉的,被迫抬了无数次手机扫码后终于忍受不住闹哄哄的人群了,走到一旁僻静的树荫下开始发呆。过了几分钟看到旁边一男生也冷着张脸一动不动坐在那边,和那边喧嚣的一块形成鲜明对比,便忍俊不禁出声道:“兄弟你也不想掺和了?” 

 

龚子棋其实并不是因为嫌吵而遗世独立坐在一边或是故意走bking风,他那时是真的心情郁闷——想演戏却只能妥协于家里要求填报的音乐剧专业。他还没缓过神来,对这个学校和同学还闷着口气。他本身面相就有点凶,自然屏退了不少初见的同学。他没想到会有人主动和他搭话,还是个红脸瓜皮头,虽然他并没有留神听到对方说什么,便疑惑地啊了一声。对方的脸似乎烧的更厉害了,“我是说,人堆得太多了,这不更热了。”说罢指了指一旁的人群。龚子棋被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逗乐了,感觉自己之前冷着脸有点抱歉,便弯了弯嘴角。“是啊。音乐剧系,龚子棋。”他冷不丁的做自我介绍,第一次别别扭扭地用了自己专业的名字。对方愣了一下也笑了,“声歌系,蔡程昱。”

 

于是他们理所当然的交换了微信,就和一旁的人群别无二般。

 

或许就为了军训时这特殊的缘分,两人平时虽然上课时间重合不多,却联系不少,甚至成了默契地饭搭子。他们一同出游不为别的,就为了去吃顿好的。上海的美食他们几年下来也都品尝了七七八八。“子棋,我们下次别吃韩料了,换家火锅或者烧烤。”蔡程昱咀嚼着泡菜饼,含糊不清的说。龚子棋感到好笑:“你终于吃腻了?”蔡程昱前段时间刚经历了他目前人生中最大一次打击——破音,不忍他死抠几个音疯狂练的状态,龚子棋最近总把他拖出来吃饭,随他挑喜欢的食物,想慢慢让他脱离这片阴影。于是小蔡同学便吃了几次韩料,每次必点部队火锅、石锅拌饭和泡菜饼,龚子棋也陪他吃,终于吃腻了。龚子棋夹了块他并不是特别喜欢的年糕,开口道:“我过段时间要休学,接了部综艺,还有剧要拍。”蔡程昱似乎不怎么吃惊,只扬了扬眉,“有工资了回上海记得请我吃饭。”他顿了顿,眨了眨眼:“回来就是我学弟了,子棋。”龚子棋失声笑了,他知道蔡程昱总是会第一个支持他的决定,“一言为定,蔡学长,先欠着。”蔡程昱对付完了最后一块石板豆腐,擦了擦嘴后道:“子棋,不用担心我了,已经好了。”他亮亮的眼睛盯着对方,你知道的。龚子棋点点头。这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话不多,有时一人说,一人在听,有时两人都不太做声,偶尔两人才激动地争执,比如“巴萨与皇马势不两立!”... 龚子棋像叙述什么平淡的事情一样告诉蔡程昱自己开始喜欢音乐剧了,以后会一直不放弃做音乐时蔡程昱笑了笑,狡黠的说:“我赌对了,我一直知道的。”

 

他倒也没告诉过龚子棋他之前暗自下了什么赌注。

 

一同参加声入人心是两个人都没意料到的事。试录的时候两人意外碰面很是惊喜,蔡程昱默念,总算有人罩着了,虽然是个学弟。没想到到了节目里他成了必须独当一面的队长。他曾又在被网上舆论攻击得最猛烈的时候被龚子棋强制拖出去吃火锅。他们在寒风中缩着身子,直到进了饭店被火锅的热气蒸腾才舒展开筋骨。蔡程昱的眼睛雾蒙蒙的,带着点不知是遇冷凝结的水珠还是泪光,“子棋,天这么冷,”他指了指自己羽绒服的口袋,“手机冻坏了就看不了评论了。”

 

龚子棋抿了抿嘴,心疼得桌下的手紧握成拳。他一向不会安慰人,也自知蔡程昱听的安慰多了,不缺他一个客套话,便鬼使神差的说:“蔡蔡,闭上眼睛。”蔡程昱不知为何,乖乖的把眼睛垂下,眼睫毛上挂的水珠应声落下,龚子棋伸手把它轻轻抹去,像是叹气道,“好了,睁开眼。快吃吧,火锅已经开了。” 说罢掩饰地哗啦倒进去一盘青菜,蔡程昱破涕而笑,“子棋,要先吃再吃菜你忘了!”

 

节目结束了,他们因为各处奔波忙碌联络也少了些,节目录制期间两人表面上看起来丝毫不熟悉,实际每天一同吃饭,坐实了饭搭子的名头,在朝夕相处中,却也多了些什么在两人关系中。成员们有时会谈及粉丝取的各种CP名,说道“棋昱”,他们也不恼,蔡程昱调侃,“我们俩明明不熟”。龚子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蔡程昱突然萌生了一些占有欲,有几次一同出行把他暗戳戳的拍入画面中,或是隐晦提及。李向哲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种行为很小家子气,龚子棋没有底气的争辩了几句,又试图把自己藏匿不住的心思摁回去。自从被黑时间后,蔡程昱一贯不喜欢刻意发出和成员聚会的合照,微博上的互动也变得少而官方。看到龚子棋有几次提到自己,却也丝毫不恼,“挺有意思的哈哈。”随手便在微信上甩个沙雕表情包给龚子棋,他们俩这样没头没脑的联系太多了。

 

直到一次巡演的两人同台,他们才惊觉对对方的感情变化。蔡程昱一直喜欢那首歌,他时常在车上补眠时循环播放,尽管自己的音域唱这个的确有点难度。投入了十分的认真和感情,他在台上望着远处的射灯,感叹道,原来自己的声音和子棋的还挺合。然后他发现,似乎一切和他都挺合拍。下了台他有些迷糊,脑子里绞着思索他和龚子棋的事情。龚子棋以为是那首有些垮了的歌让他难过,伸手抱住他,“没事,蔡蔡,是我不好。”蔡程昱瞬间清醒了,他静默了几秒,在龚子棋以为没有回应想要放手的一刻回抱住他:“没有,”

 

他认真地说道:“我们都很好。” 他们完成了在台上独缺的一个拥抱。

 

在最后一次巡演结束后,在上海的一群人聚了餐。蔡程昱酒量还是很差,被安排只允许喝一杯红酒。他安静地听大家侃大山,龚子棋担忧地凑过来问他是不是醉了,他乖巧的摇头,在龚子棋耳边轻声说我很好我没醉。龚子棋迅速的回身坐好,似乎放心了,举杯和其他人致意,自己却知道刚才像触电般回来的原因是蔡程昱呼出的热气在耳边,让他瞬间红了耳根。结束后大家准备回酒店,蔡程昱宣布自己要回宿舍一趟,“好久没回去了,认认床。”张超嘲笑他:“蔡蔡肯定醉了,都说胡话了。” 他不甘示弱的回瞪过去,众人又逗了逗这个迷迷糊糊的“孩子”。龚子棋出声道:“我送他回学校吧,正好顺路也回趟宿舍。”大家倒没有异议。

 

一路上蔡程昱安安静静的,龚子棋说什么他都一一应下。龚子棋说,蔡蔡啊,我可能之后要出国了,如果你也考研出国就和你一起;他说我会一直做音乐的,虽然现在做hiphop很多人不理解;他说我也喜欢拍戏,你要去贡献播放量;他说我们都要一直好好的,虽然路很难走... 他感觉蔡程昱似乎睡着了一般,倒也不介意,一直细细碎碎的说着。到了他寝室,龚子棋熟门熟路的把他搀到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宿舍里没人,蔡程昱和高年级的学长住一个寝室,他们都去外地演出去了。他没立刻就走,而是在蔡程昱床旁坐了一会,他没开灯,外面洒进来的银色月光静静地泻在蔡程昱的睡颜上。龚子棋定定的望着他,良久才下定决心般的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喃喃道,蔡啊,我喜欢你好久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也不清楚,是无数次的默契相视一笑,是两人看似完全不重合的朋友圈逐渐闭合,是属于摩羯座的敢闯敢拼的性格,是金色男高音的热情和真诚——像火苗一样,炽热却不会烫伤他人。蔡程昱对点头之交从来都是礼貌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他总会感叹那几分恰当好处。对熟人却是毫不设防,常被他们善意的笑称“傻蔡蔡”。但龚子棋知道,他从来都不傻,比谁都聪明,那他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这份隐晦的爱意呢,会不会接受呢。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意欲起身离开,却听到清透的声音,“我也是。”

 

蔡程昱抬起身子,他对上龚子棋慌乱的眼神,“子棋,我也是。”他笑笑,“都说了我没有喝醉,没骗你们啊。” 

 

蔡程昱只是有些困,他在酒席上闭着眼睛补了会觉,在路上便彻底清醒了——他酒量没大家想象的那么差。听着龚子棋一路的絮絮叨叨,他一开始有点忍不住笑,没想到子棋是这么个婆婆妈妈的人。听到后来他怔住了,自己不敢试探的情愫被对方先说出口,是惊喜,也带了几分不真切。他对感情并无太多经历,只是一直奢想,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当这件事落在他头上,他却有点畏缩。

 

龚子棋定了定神,深呼一口气,蔡蔡,我们,在一起吧。“子棋,”蔡程昱听到自己这样说,“要不这样,我们等一年,如果一年后,我们都还没变当初的想法,就,正式一起,好不好。” 说罢咬了咬嘴唇,露出纠结的神色。

 

他在害怕,未来变数太多了,他不敢轻易做出和接受承诺,害怕同时伤害了自己和对方。龚子棋听到他冷静仿佛在谈判的语气忍俊不禁,但也欣喜于蔡程昱和自己心意相通。好,我答应你。他按捺不住激动,给了对方一个深深的拥抱,晚安,好眠。

 

之后的一年刚开始两人就像揣着一个甜蜜的秘密一般,虽然没有正式在一起,却也如同一对恋人,时不时互通消息,在事业不如意时互相鼓励,约饭是常事,仍然是以前的相处模式,倒也轻松。张超揶揄,你们俩还等着干嘛,直接在一起得了。蔡程昱回他,你不懂。到了他毕业那一年,蔡程昱本想出国读研,却因各种因素不得不留在国内,他故作轻松地和龚子棋说,“也一样的,以后有机会再去国外训练也可以。”龚子棋知道他心底还是一直渴望出去的,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他再过一阵子就要去美国了,刚接了一部美剧,之后申请纽约大学也早已提上了日程。他本想也陪同蔡程昱留在上音读研,遭到了坚决反对。“子棋,你一定要出去。”蔡程昱正色道,“就当,替我完成心愿好不好。”他说罢望向他眼底,轻声加了句,我会等你回来。


05

 

乐队表演结束了,蔡程昱看众人喊着安可,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等了片刻,一旁的一位法国老太太似乎要离开,他急忙让出道来,她慈祥地微笑,“Merci.” 蔡程昱点头致意。舞台上突然响起了音乐,他望向前方,居然是龚子棋。他头顶一束光打下,尽管着装简单,一开口的声线仍像几年前那样慵懒低沉,让人挪不开视线。“It's hard to hear you through the awkward silence, cuz it's doesn't happen often, guess you're busy everyday..." 如同在叙述一篇故事般,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敲击在他心上,掷地有声。他是真没想到龚子棋会唱这首Slippin,曾伴随了他无数个雨夜的歌,仿佛是他们俩的真实写照。刚才要离开的老太太不知何时又坐下了,笑道:"C'est très bien! N'est-ce pas?" 蔡程昱凝望着台上,他果然没有骗他,一直热爱着音乐,回过神来对着老太太那双善意的笑眼,郑重的说道,"Certainement."

 

伴随着最后一句"And I can not make you stay" 唱出口,龚子棋在观众席中准确地找到了蔡程昱,深深地注视着他,尽管蔡程昱戴了眼镜,但他敢肯定对方明白他的意思。一曲终了,大家忙着退场,龚子棋急匆匆地拨开后台的人群冲出去,幸好,蔡程昱还没有走,留在观众席上像是在发呆。他理了理被帽子压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向他座位走去,身上早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奇怪,爱丁堡的夏天一向不热的啊。

 

蔡程昱由衷的夸赞他,“子棋,唱的真好,听出来进步了很多。” 他不好意思地致谢,突然想起还未询问蔡程昱此行的目的。对方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般主动开口道:“这次来是剧院安排参加爱丁堡的艺术节,很多歌剧美声歌手都会来这边表演,也是一种推广,估计要呆一个月时间。”龚子棋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被蔡程昱的手机铃声打断。蔡程昱示意“抱歉”,看了看屏幕,倒也没有刻意走到一边接听,回了简短的两句话便挂断。他推了推眼镜,露出有些歉疚的神色,“子棋,不好意思待会不能和你们一起了。张超刚到爱丁堡,我得去接他,我们是一个剧院的,他也来这边演出。”龚子棋张了张嘴,忘了之前他想说什么,只得询问蔡程昱之后的演出地点,希望有时间再会个面,虽然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身份。蔡程昱哑然失笑,说目前只得知过几天会在这个剧院演出,其他的安排总负责人尚未给出。他蓦地来了一句,“会有机会的。”说罢自己也清楚,还能有什么机会呢,哪再有这么巧的事。

 

龚子棋同他挥手作别,目送他离去后方露出一直掩饰的颓废神色。几年不见,他想问的事情太多了。他始终后悔四年前的那个胆小的自己,不敢再上前一步,不敢大声说出爱意让双方都坚定。当时的两个人都太过谨慎迟缓,彼此亏欠了一份勇气试探。

 

当时一年之约即将过去,两人却因为越来越忙而几乎见不到面,龚子棋已经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读研期间其他演出的事情使蔡程昱头昏脑涨,再加上时差,两人在微信上隔两天才发一两条微信。逐渐,三天,四天,五天,一个月...一年之约到了,那天却无人提起,只有过了三四天发来的某个节日快乐的祝福。之后即便是偶尔聊天,龚子棋说着美国室友或是上课拍戏的趣事,蔡程昱安静的听,或是反过来。似乎古井泛不起一点波浪,终于,在龚子棋发了一条拍了一位美国姑娘的照片到朋友圈里后,蔡程昱与他彻底断联,像某种无声的告别仪式。

 

蔡程昱在那次和张超一起喝酒时曾自嘲,超儿,其实我和龚子棋之前可能真算不上在一起过吧,还没正式在一起就无疾而终的感情,说出去多丢人。张超不忍心看他一直纠结,道你们俩把事情早点说清楚不就完了,再加上联系又少,当局者迷。蔡蔡,联络很重要。蔡程昱苦涩地笑了,是啊,只是没人迈出那一步罢了。他重重地呼了口气:“我也知道,联络很重要。”

 

06

 

他们本可以成为一对庸俗的情侣。

 

张超一卸下行李就嚷嚷要去卡尔顿山看日落,他故作夸张道:“这么好的公费旅游机会!蔡蔡,要把握住,趁着年轻,多去欣赏自然风光。”蔡程昱嫌弃地打掉他演戏般张开的双臂,说你先把吃饭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张超瞬间蔫了,又振奋地爬起来:“中国超市里什么没有?听我的,不会饿死的。” 虽是这么说,这两天舟车劳顿,他们也懒得再费心出门,就着之前买的牛角包,煎了些肉肠,煮了菠菜胡萝卜凑合了一顿。精打细算小张总满足地瘫在沙发上吃着蓝莓道:“这边蓝莓比国内便宜多了——爱丁堡这地儿还挺不错。” 蔡程昱翻了个白眼,丢过去手机给他看之前拍的剧场设备图还有负责人刚发给他的安排表,“后天就干活了,醒醒。” 张超眯着细细的眼睛研究了一番,雀跃道:“演出不算多!我们还是有空出去玩的。” 蔡程昱下一秒便接上,“超,今天遇到龚子棋了。” 

 

张超成功地将眼睛瞪圆了,一下子坐起,刚想发表什么言论,被蔡程昱无情打断,“就这样,没别的,以后不会再遇上了,over." 对不开窍的好友非常头疼的张超闭上了嘴,又轻声说了句,“说不定还能遇上呢?”然后迅速提起蓝莓盒子向房间狂奔:“我要倒时差了,勿扰。”

 

那边龚子棋心不在焉的和好友在bar里面喝酒。爱丁堡的酒吧格外的多,天色一暗,街上行人少了,街上一字排开的酒馆便亮起了灯,明明暗暗的灯摇晃着人影。不多时就会有摇摇晃晃的醉鬼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嘴里含混不清地咒骂或是弹出些零碎不成句的词汇,没入墨一般的夜色中。

 

见鬼,这真不是个适合放空的地方。龚子棋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叩击桌面,看着友人们已经喝嗨了在和别人battle。一个友人向他晃晃手机屏幕,让他帮忙看下后几天的安排,自己现在看什么都是糊的。龚子棋无奈,接过手机后发现这是个总的安排表,密密麻麻的小字再加上酒吧里闪烁的灯光使他无法看清任何东西。回去再看吧—他摊手示意,心下一动,模糊的辨认出了一个中国剧团的名称,原本昏沉沉带着一分醉意的脑袋瞬间清醒。文件发我一份,他重重的拍了下好友的肩膀。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试试。

 

第一场演出如约而至,意外的反响很好,大家对这些美声年轻歌手给予了十分的热情与支持。蔡程昱把手放在心口位置,再次鞠躬致意,底下观众大声的“bravo”让他长舒了口气,心情不错地回到后台换衣服。张超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在一旁怂恿他一同去卡尔顿山看日落:“今天天气不错,正好我们有空,去吧去吧。”蔡程昱故意逗他,“不去,累了,回家养生。” 说罢背起包,推开后台更衣室的门,不期然撞见了斜倚在镜子旁的龚子棋,看样子他等了一会了。果然,张超一语成谶。

 

“哟,棋哥,巧了巧了。”张超率先出声,龚子棋和他点点头。“待会有空一起出去走走?” 蔡程昱大脑宕机了一秒,看看自己已经换好了的休闲常服,想必也没有什么借口拒绝,“好。” “那就去卡尔顿山看日落吧!”张超替所有人做了决定。“我还有个朋友在外面等着,一起去不介意吧。”他们一行人走出剧院门,张超倒和龚子棋一同来的那个朋友一见如故,聊得甚是投机。龚子棋和蔡程昱之间尴尬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不咸不淡的拉扯着些有的没的。蔡程昱没问他怎么恰巧又碰到他的,他隐隐约约知道答案,也没有必要问。

 

他们安静地看着落日将山顶染成一缕缕的橙色,紫色,红色,云彩慢慢隐去,渲染成瑰丽的画卷。蔡程昱托腮感受着凉下来的微风,跳跃的思维牵扯出无数个汾阳路的黄昏,长沙的傍晚,各地的暮色时分。可惜了,以前都没能和别人一起像这样静静地等待一场日落,他不无遗憾的想到。一旁的龚子棋也卸下了平时有些严肃凛然的神色,放松的样子毫不设防,和那温柔的暮色融为了一体。

 

下了山天色完全地暗了下来,张超埋怨英国菜是真的难吃,中午和蔡程昱在一家西餐厅吃饭一点都没吃饱。蔡程昱补充道,“没错,上了一盘毛豆,我们以为是那种剥好的,结果——” 他转头,正好对上龚子棋带着笑意的眼睛,“都是带皮的,得自己剥...简直了。”龚子棋接过话头表示自己也深受英国菜荼毒之苦,并向他们推荐随处可见的M&S商店里卖的一种开心果饼干。很好吃,他笃定地说,有些甜,蔡蔡你肯定会喜欢。蔡程昱笑了,眉眼弯弯,终于成了当年那只小狐狸的模样,“听上去就很好吃,我回国又要去健身了。”他们会心一笑,健身这个梗这些年过去了还是一样好笑。

 

龚子棋自告奋勇带他们去中超买火锅底料和其他食材,做点开胃的东西吃才有精神,他解释。张超盛情邀请他去他们住处一起吃,顺便见识一下龚大厨在美国锻炼出来的厨艺。火锅真是暖胃的好东西,蔡程昱盯着沸腾的锅扑面而来的水雾想到,不仅能填满胃,还能填满心。他走去看仍在厨房里忙碌的龚子棋,正系着围裙,手上刷刷地处理起食材来毫不含糊。龚子棋在爆炒虾,旁边一锅里还照料着排骨汤。他注意到蔡程昱在旁边,抱歉地笑道:“蔡蔡,这边没有你爱吃的那种酱来炒虾了。” 蔡程昱鼻子一酸,“这些年你都这样自己一个人过的吗?” 龚子棋关了火,垂了垂眼睑,一开始出国不适应,过了一个月就好了。他抬起眼像要从蔡程昱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还好当时有你,蔡蔡。蔡程昱哑然,他嗫嚅道,子棋,我没能一直陪着你。我... 他想起当时那种想要触碰却越离越远的无力感,我们没能坚持下去,他轻叹。

 

本可以早点享受这份默契的快乐的。一同看日落,等下班,一同买菜,调侃打闹互不让买零食,一同做菜,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像世间无数对普通情侣那样。浸润于世俗烟火气中,这是凡人的偏执,也是凡人的点滴幸福。

 

临走前蔡程昱要送龚子棋回去,龚子棋无奈的打趣说自己一直知道蔡程昱路痴,别送了别人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便只让他送出门。龚子棋点开手机相册一张图给蔡程昱,是一个小男孩在动物园的照片,蔡程昱不解其意。“蔡蔡,你七、八岁的时候是不是去过一次上海野生动物园?”蔡程昱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点点头。“那时候我们其实就遇到了。”龚子棋摁灭了手机屏幕。


07

 

蔡程昱一直喜欢上海这座城市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第一次旅行便是妈妈带他去上海,看东方明珠,动物园,还有熙熙攘攘的外滩。那时候的上海便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虽然摩天大楼的冷漠和飞速穿梭的车流让他有些无措,但寻常小街巷的温润亲和抚平了他心中的那点不安。

 

龚子棋也是在那一年第一次去上海的,身上的冒险因子在年幼时候便蠢蠢欲动。他倒不记得从前家人带他去了哪些景点,只清晰地记得他曾去野生动物园看了犀牛。对,犀牛。他对那种生物很感兴趣。

 

当时的犀牛园是用一堵一米多高的水泥墙围住的,旁边掩映着木丛,而一两只犀牛就这么懒懒散散地趴在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和旁边巨大的石块没什么两样。龚子棋看了看他爸妈,正在旁边和一位陌生的阿姨谈话,他悄悄地借助木丛爬上水泥墙,下一步就是跳下去了。远处的犀牛似乎还在打盹,就略微抬了抬脑袋。突然一声清亮的嗓音喊住他,“别过去!” 是一个瓜皮头白净净的小男孩,站在墙下看他。

 

出于男生的好胜心,他顶了句:“你害怕呀?” 对方也不恼,稚嫩的童声真诚地说,“犀牛伏在那边,是为了等一个时机,看到猎物就会立刻冲过去。虽然它眼神不好。” 他补充道:“跑步速度超快的,你肯定比不过它们。” 说话间龚子棋看到之前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犀牛不知何时已站起了身,正蓄力向这边跑来,“糟了!”他惊叫。那个瓜皮头男孩察觉到不对,急忙伸出手拉他下来,用不了几秒他们便落了地。再踮起脚看墙内的犀牛,它离他们就几米远处停了下来,又缓缓向远处走去。幸好,龚子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偷偷瞄了眼大人们,他们似乎没注意到这场小风波。才想起来看那个小孩子,脸上因为热气映得白里透红,像只热气腾腾的寿桃包,个子比他略矮一点。龚子棋之前摆出冷酷气质惯了,不好意思主动道歉,就别别扭扭地拉拉对方的手,“喂,谢了。”男孩露出一口白牙,“没事,我也是前几天看百科全书才知道的。” 这时候男孩妈妈,就是一直在和龚子棋爸妈交谈的那位温和的女人走过来带他去其他地方,龚子棋爸妈也随之走来。他又去看了猴子,老虎,狮子,但始终记得那头犀牛,那个男孩的名字都忘了问了,他懊悔。

 

长大了之后,龚子棋几乎是把那段回忆抛之脑后了,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去考虑,根本想不起那只犀牛。而在美国读研的第二年,偶然间沉寂许久的声入人心微信群里王凯发了一套成员的童年照片,又是粉丝们不知从哪边考古得来的。群里纷纷发,没想到这么可爱哈哈哈。他点开了链接,第一眼便去找自己的,然后看蔡程昱的。对,虽然他们那时候早已不联系了,但凡有他的消息,龚子棋还是会偷偷摸摸去看一眼,不知道是出于怎么样的心理。当他点开那个大图时突然觉得十分眼熟。瓜皮头,白净净的脸,那套背带裤,不就是之前那个在遇上犀牛时“救”他一命的小孩子吗!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不会记错的。他闭上眼睛,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告诉他已经晚了。

 

08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来和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

 

蔡程昱一愣,他根本记不起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他是去过上海野生动物园,也见过犀牛,但他忘了遇到过龚子棋,没想过他会把一件小事记这么久。龚子棋告诉他他这几天要先离开英国了,假期快结束了,得把在美国那边的行李收一收正式回国了。蔡程昱木讷地点点头,回国也挺好。

 

他们俩相对无言,似乎都在等彼此先开口。这么久了,他们还在等待一个时机,来先迈出一步,做出勇敢的试探,把过去的杂乱厘清,把未来交予二人做出抉择。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蔡程昱开口问道:“子棋,回国后你会住在上海吗?” 犀牛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做好了准备,1,2,3,他在等一个回复,在等一把改写自己之前规划好按部就班的人生轨迹的钥匙。龚子棋注视着他轻微扇动的眼睫毛,笑了,“当然,我在找房子。”“蔡蔡你住在哪边?”“要不住我附近吧。”两人同时开口,不约而同的笑了。蔡程昱说,汾阳路那边,你知道的。龚子棋心领神会。那是他们曾经一同计划要以后安家的地方。龚子棋扬了扬手机,过几天我发航班信息给你,你应该比我早回去些。蔡程昱眨了眨眼,“好,我到时候去接你。”他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会等你。”

 

八月的上海依旧炎热,外面蝉声蛙鸣不断。龚子棋终于学乖了,换掉了一身黑,穿了简单的白色T恤拖着拉杆箱下了飞机。他步履匆匆,突然撞进了一个带着一身暑气的怀抱里,罪魁祸首笑嘻嘻的松开他,摘下墨镜和口罩。“蔡程昱”,他望向对方,“我终于回来了”,像是在延续那个未完成的诺言。蔡程昱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他露出笑容,“我一直在等你。” 

 

那两个20岁出头的大男孩兜兜转转了好多年,终于在此刻继续开启那个迟到的约定。

 

蔡程昱拿出张泛黄的相片给他,“子棋,我们确实很早就相遇了,你说的没错。”他亮晶晶的眸子闪动着,“我回家翻到了这张照片,我妈妈当时居然拍了下来。” 画面里小小的蔡程昱正略微仰着头和龚子棋说着些什么,远处的犀牛沉默地看着他们俩。龚子棋喉结动了动,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现在发现还不算晚。”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犀牛视力很差,不会轻易出击。然而在认准目标后总会一击致命。但犀牛又是倔强而执着的。他们曾经像犀牛般畏畏缩缩,不敢轻易下赌注。幸好,他们愿意及时与从前那个跌跌撞撞的自己和解,奋不顾身的奔向最初的原点。多好啊,两头仍然年轻的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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